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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丽斯汤-------一个古波斯爱情故事(波斯版梁祝),古丽斯汤不是这个故事的名字,是伊朗诗人萨迪诗集的名字,波斯语玫瑰园.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一)
  
  
  很久很久以前,在阿拉伯人当中有个非常显贵的酋长,他的名字叫萨伊德。没有任何其他的的部落像他的一样富有,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个正直诚实的人,所有的祝福与好运都与他同在,就像那桃子中间有核一样天经地义。 但是话虽这样说,世间的事情哪里这样简单呢,表面上看他什么都有,但你要知道,外表的东西永远是欺骗人的。 萨伊德的烦恼谁也看不见。
  
  虽然没有人看出来,萨伊德心中的确忧伤烦闷。他像一支燃尽的蜡烛,微光残照。他的心就快被焚烧的焦虑吞噬了,他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儿子。 萨伊德越来越老,孤独就越来越深。 他不断地向真主祷告,终于有一天他如愿以偿。
  
  这个男孩子多漂亮啊, 他像石榴开口微笑一样甜,如同玫瑰花昼夜之间展开了花瓣。 这个男孩子名叫奎思。 奎思一年年长大, 很调皮很可爱,不到10岁,他的俊美就远近闻名。
  
  时光流失,萨伊德把奎思送到学校里上学。 从一开始,奎思就是个天赋极高的孩子。 他很快就掌握了阅读与写作,他说出来的话喷珠吐玉。
  
  但是以为奎思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却错了, 他们没有想到这样美好的少年也会有不幸。
  
  在奎思的学校里,女孩子们都是从富贵家庭里来的大家小姐。一天, 一个非常美丽出众的女孩子来到学校里, 她是一颗稀世的珍珠。 如同丝柏树一样窈窕,她的眼睛,如同羚羊的眼睛一样温柔,顾盼生辉。她偶然回眸一瞥,就会惊动四方。 这个可爱的奇女子就是嫘拉。
  
  只要看一眼这个惊世美女,任何人都会忍不住想入非非。 奎思更是受到一见钟情。 在他尚未明了爱和爱的含义,他就深陷其中了。 在他知道自己的心也会砰砰跳的时候, 他马上就把这纯真奉献给了嫘拉。 嫘拉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每次她经过奎思的身边,心也是一样止不住地抽痛,连呼气都不敢。 虽然这不知名的疼痛让她难过, 可她却不忍离开奎思一步。
  
  他们还都是孩子,都还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多个星期过去了,他们都还没有说上一句话。 每天他们眼神相遇,但很快又把头转开,又害羞,又不知所措, 唉,那可真是个扑簌迷离、两小无猜的时光啊。 青色的小果实在他们的心中慢慢开花,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小伙子就是这样的呀。
  
  终于奎思再也忍不住了,他走向这个神秘的美丽小女子,“你好吗?我叫奎思。”他的声音哑哑的。 嫘拉把头羞涩地低下,也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 从那时以后,这两个孩子就形影不离。无论奎思在哪里,你肯定也会见到嫘拉,哈,真是个有趣的神迹。 年轻人金色的酒杯盛着满满的蜜露,甜得快要从杯中溢出,他们互相从对方的杯中饥渴地吸吮。他们还年轻啊,才不晓得他们喝的是什么呢。 所以也就不奇怪他们越喝越醉, 一点也没有想到还有个外面的世界。 他们才不管呢,他们找到了对方, 这还不够吗?



多美啊,这纯洁的初恋,但是这样的爱能够持久吗?奎思和嫘拉还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律。他们也没有计算他们幸福的时间到底还剩下多久,他们太单纯了。突然之间,厄运就降临在他们面前。
  
  在奎思爱的滋润下,嫘拉变得越来越美丽动人。 奎思的同学也都被这美丽慑住了,开始嫉妒奎思。 他们的目光充满了嫉妒和贪欲。他们怎么能看得见奎思的爱怜与嫘拉的贞洁啊,所以他们就到处散布谣言企图玷污这纯洁的爱。
  
  正如玫瑰花周围的野草也能让玫瑰窒息一样。 恶意的中伤不断缠绕着奎思和嫘拉。 他们走到哪里,人们都指手划脚,悄悄私语,这一对小情人尽量躲避这个残酷的世界,好让他们的爱生存下去。 他们不得不掩饰他们的爱意,驯服他们彼此热望的眼神。 但一切都是枉然,爱怎么能藏得住啊,正如麝鹿正是被它自己的麝香出卖了一样啊。
  
  奎思知道他们的爱被周围的闲言碎语伤害了,但他不想逃跑。尽管他做出了种种努力,他内心的爱情还是不能与他的理智妥协。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与嫘拉分开,但是他的心却让他留在嫘拉身边。稍稍离开她,他就昼思夜想,而与她在一起呢,又纯粹是为那些嚼舌的人更多的口实。
  
  有办法解决吗?奎思想不出来。 他不愿从爱中出逃,他选择留下来。他转过身来,把他的心昭示天下。 他把他心里对嫘拉的爱都说了出来。 他赞美他美丽的嫘拉, 赞美他们纯洁的爱情和他永不嬗变的誓言。
  
  但是,那些可怜的人们啊,他们豺狼一样饥渴的口舌只知道搬弄是非。他们嘲笑这爱情,奎思越是表白,他们就越是讥讽。 不久奎思就成了村子里的一个笑料。
  
  这对嫘拉的家人来说,是一个受不了的丑闻。 他们觉得不仅嫘拉的名声给败坏了, 而且还影响到了家族的荣誉。 嫘拉的父母不得不把嫘拉接回家里。 把她牢牢地关在家里,告诉她再也见不到奎思了。 在她父母面前,嫘拉把她的心里的悲伤暗暗隐藏。只有在她一个人的时候才把帘子拉上,暗垂珠泪。
  
  奎思呢,他是个坦荡的人,从不想把他的心掩藏,他才不管别人呢,他在人前流泪。他像一个疯子,在搭起帐篷的沙漠里呼唤嫘拉的名字。“嫘拉,嫘拉……”他一走过,旁人都指着他说:他是个疯子,摩君,看那边来了个疯子。 奎思听也听不见。奎思死了,剩下活着的是摩君疯子。
  
  好多个星期过去了,摩君还是在各处流浪。他只想着和嫘拉在一起。他心心念念只想着那个让他心淌血的嫘拉。
  
  一天,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穿过炎热的沙漠长途跋涉来到嫘拉家的部落。 他的祷告终于被神听到了。 嫘拉坐在帐篷里,帘子打开,脸上被她自己的容光映照。她转过身,两人目光相遇了。
  
  这时,风停了,一切都静止了。阻隔他们之间的山山水水都消逝了,两颗心合而为一。
  
  “嫘拉!”叫喊声突然把这两个小情人分开了。嫘拉的父亲走进帐篷,生气地叫着:“嫘拉,我叫你,你为什么不回答?”
  
  嫘拉不得不用眼神告诉她的心上人,“走吧,可是别忘了我的心永远跟着你。” 摩君就只好转身走了。


(二)
  
  摩君回到他的部落之后,神魂颠倒。 他常离家出走,在沙漠旷野里毫无目的地漫游,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家。他恍惚的神志一点儿都没有好转,部落里的人都急得不得了,他父亲更是焦灼不堪。 有一天萨伊德下决心带着他最亲近的谋士们来到嫘拉家族居住的部落。在那里他们受到了最友好殷勤的款待。酒足饭饱之后,主人才问起萨伊德此行的目的。
  
  “啊 老哥,我是来想和你拉亲戚的。我的儿子渴望从你的山泉里汲水。 真希望您的女儿能和他一起彼此照顾,过上好日子。 至于嫁妆嘛, 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这沙漠里没有比我更富有的人了。”
  
  可是嫘拉的父亲却是个无比傲慢的人。 他捻捻胡子说: “您提的可是个非常让人心动的请求啊,但您可没说这求婚里面藏的埋伏呦,谁不知道您老的儿子是个疯子呐。”
  
  “他只是爱嫘拉爱疯了。”萨伊德低下了头。
  “我和疯子是没有什么好谈的。 请回吧。”
  
  萨伊德心情沉重地回来告诉儿子求婚失败,摩君痛不欲生。他拔腿就想逃出房间,被父亲一把拦住。萨伊德泪流满面,对儿子说:
  
  “孩子啊,什么妖魔用他的毒眼对你施了魔法,快快清醒吧。 你心痛的时候,你不知我的心更痛啊!”
  
  “父亲呐,您的慈祥与威严就如同天上的神灵,但又我能怎样呢? 我的灵魂在火焰中灼烧,让我躺倒在火焰之中吧,任其灼伤我,相信我,父亲,这样倒下也是幸福的。”
  
  这些话实在让老萨伊德难受。他带着儿子来到圣城麦加,二人站在卡巴神殿前,卡巴是最大的天地神坛。
  
  “好了,你的痛苦就要结束了,我的孩子。在神殿前,请向神祷告:神啊,救救我吧,让我走出这无妄的幻境吧,怜悯我吧。神啊,请您治愈我的痴狂吧,让我重新回到清醒的人世。”
  
  摩君一听到父亲的这番祷告,开始是哭,然后就是笑,再就是狂笑,他跑出来,来到神殿的大门前,以掌击门。
  
  “对,是我,是我在敲你的门。他们告诉我:别再痴恋嫘拉了。神啊,我怎么能够啊,我恳求您,让这颗爱嫘拉的心变得更坚强吧,把我余下的生命都拿去给嫘拉,让我不再向她求任何的东西,哪怕是她的一丝头发。 即使我的命微若游丝,让我爱吧,只是去爱,让我的爱比以前强大一百倍。”
  
  当萨伊德听到他儿子的祷告,他明白儿子的心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马上就要永远离开他了。 除了顺服神灵之外,还能做什么呢?父子二人回到部落,几天以后,摩君就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
  
  他在村庄和沙漠里漫游,喊着他的嫘拉。 有时他就把他心中的爱谱成曲,编成美丽的诗歌,大声唱出来:
  
  啊,我的爱,来牵我的手
  我再也不能忍受了
  救助我吧,我的爱
  这可是一场残酷的游戏啊,
  来到我身边,让这游戏结束!
  
  摩君再也分辨不了善恶了,他卷曲的头发遮住了他俊美的脸庞,他的眼神空旷无边,他既看不见世人也永远听不到他们的斥责了。
  
  经常有人把他围住,戏谑他。时摩君就会唱一首诗篇,围观的人立刻就平息了骚动和吵嚷。 他们站着静静地听,又惊讶,又感动,每个人脸上都淌着泪水,这个可怜的游吟诗人的故事太让他们感动了。
  
  摩君并不期望得到众人的关注与同情,他远远地离开了大家,离开了尘世,来到远离尘嚣的南矶底群山里修行。
  
  在这同时,玫瑰的花苞纵然开放,嫘拉渐渐长成世间最美的女子,从外表看,她像花儿一般鲜艳无比,但内心却在流泪淌血。 自从他们短暂的相见又分开后,嫘拉的心也像摩君一样被渴望与孤独的火焰焚烧。
  
  
  ……………………………………
  
  一天,嫘拉与朋友们到镇上的一个花园里游玩,尽管朋友们玩得兴高采烈,嫘拉却一点而也高兴不起来;摩君不在身边,快乐与她无缘,她悄悄地来到花园的角落。
  
  “啊我亲爱的,”她叹息道,“难道我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如果你听见我的哀求,请穿过这些门,来抚慰我的心。”
  
  突然一个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她,有人向花园这边走来,一边还唱着歌。 嫘拉虽然听不出是谁在唱,但歌词一听就知道是谁的歌了。
  
  摩君的爱
  像园后绽放的花儿
  他的爱如花中的蜜一样甜
  可他却无钥匙开门进花园
  如同被锁在里面的玫瑰
  他只能幻想
  墙后那朵花儿的芬芳
  
  嫘拉一听这歌就跌坐在地,恸哭不止。
  
  从花园里回来的那天,有一个从阿萨底部落来的年青人经过她们身边,他的名字叫做伊本•萨洛。他是位好绅士。不仅有贵族血统,而且非常英俊。 他经过嫘拉身边,平生第一次不可救药地落入了情网。
  
  第二天晚上,伊本就出现在嫘拉父亲的帐篷前。“我想向您的女儿求婚。”他说。
  
  嫘拉的父亲挺喜欢这个年青人,对他的求婚非常动心,因而叫人尽快准备婚礼。 嫘拉一听到父亲的决定,就跑到他面前说:
  
  “父亲啊,我实在不愿意。”
  
  “那为了什么?”父亲动怒了。 “他是个好人,你要为嫁了这样的男人高兴才对。 除非你有其他的心上人?”
  
  “当然没有,父亲。” 她很快地掩饰了自己的悲伤。“但是父亲您要知道,这一年多,我的身体很差,需要时间来恢复。可以把婚礼推迟一些吗?”
  
  嫘拉的父亲被她的纯洁请求说服了,就把婚礼推迟了。
  
  
  (三)
  
  
  那时,在沙漠里有一个非常强大的部落,酋长王子名叫拿伏耳,因为他在战争中英武强健,所以得了个“军队摧毁者”的称号。 一天,这个酋长王子与他的同伴一起出游打猎,来到深山,当他追赶一只快脚瞪羚的时候,他的马却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不敢往前走。原来在乱石边,一个蜷曲着身体会动的东西。拿伏耳从来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只见他裸着身子,非常憔悴,胳膊和大腿处都有很深的疤痕,一绺绺如乱草般的头发散乱在肩上。
  
  拿伏耳问他手下的人:“这人是谁?”
  一个兵丁上前答道:“我听说过他,他叫摩君,为了爱,他离群索居,隐修在深山里。”
  拿伏耳马上把这可怜的人带回自己的营地,叫人给摩君洗了澡,请他吃些东西。 拿伏耳前来问他:“您觉得怎么样啊,我的朋友?”
  摩君什么也不说,他怔怔地盯着墙,拿伏耳这才发现他的客人什么也没吃。
  拿伏耳问道:“您能看见我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嫘拉,我除了嫘拉什么也看不见,所有的都是嫘拉。”
  “原来如此,请告诉我嫘拉的故事吧。”
  摩君这才微笑着转向酋长,用最动人的语言把嫘拉的美丽,贞洁和所有他们的故事讲给他听。
  
  拿伏耳完全被这动人的故事和诗歌感动了。 他拍着这年青人的肩膀说: “别对命运失去信心,我要施展我所有的智慧和能力来抗衡这不公的命运,在你与你月神般的爱人完婚之前,我绝不罢休。”
  
  摩君被这新的希望感染着,很快就恢复了健康。 拿伏耳于是召集了他的军队,带着摩君,来到嫘拉所在的部落前。 他派了一位信使前去送信, 信上写道:
  我,拿伏耳,率领军队来与你决一死战,快把嫘拉交出来与这个值得她的人完婚,否则,我要让我的剑说话。
  
  过了不久,信使回来,带回了口信: 嫘拉不是你们的同类,亮出你们的剑吧,不堪一击的家伙,看我怎么把你们捏得粉碎。
  
  拿伏耳气得热血上涌, 他从剑鞘里拔出剑,领着他的士兵像恶狼一样向他的敌人扑去。 两军对峙,剑拔弩张,混战一场,犹如两座巨山要把对方压垮一样。
  
  武士的喊杀声震雷宇,血染沙场。长矛如虎豹把死尸挑得支离破碎,嗜血的弓箭如同鸟儿张大的坚啄把血吸干。
  
  只有摩君一个人没有参与这场屠杀。 他站在一旁,却出人意料地在诅咒拿伏耳和他部队的失败。 每一次嫘拉部落的胜利都让他欣喜,而每一次拿伏耳的进攻都让他心情沮丧痛苦不堪。
  
  最后,拿伏耳手下的一名兵丁注意到了这情形,他对摩君吼道:“难道你不明白我们是为你而死的吗?”
  “有什么办法呢? 我的爱人一定不知道这场战争的起因,所以她的心一定是向着她部落的人的,她的心在哪里,我的心就在哪里。”
  
  战斗仍在进行,拿伏耳愈战愈勇,犹如吐火的毁灭神龙一样,吐一口气,就能杀死一个人。 一步一步,他将如磐石般的敌人化为齑粉。
  
  一天还没到,嫘拉部落的军队就被打败了。 幸存下来的人把沙土撒在头顶上,表示投降,嫘拉的父亲被拖着交给了拿伏耳。
  
  “阿拉伯伟大的王子啊,”他说,“现在你是我的主人了。 我随您处置。但英明无比的您,请听我说几句。 你一定不要让那个疯子、魔鬼与我视为珍宝的爱女成婚。 我已经向神发誓,如果那样,我宁可砍掉她的头颅,将这圣洁的女儿喂狗。 我宁愿如此也不能让这个装扮成人的魔鬼把她夺去。 ”
  
  “起来吧,”拿伏耳说。“ 我们不会把你女儿带走的。 这个魔鬼摩君,我给了他所有的东西,他竟然在战场上变成了一个叛徒。 我不准备以他的名义获胜了。”
  
  拿伏耳命令手下拆除帐篷,打道回府。摩君一个人被留下来,他望着远去的烟尘,离别的朋友,满眼泪水。 他竟然这么靠近嫘拉了,却再次失去。 他哀伤地回转身,踉踉跄跄继续上路,如同一只孤零零的鸟儿在沙尘中费力地拖曳着它的翅膀。
  
  战争结束以后,嫘拉的父亲不希望再把女儿的婚期拖延下去了,他把伊本萨洛叫来,仓卒地举行了婚礼。 嫘拉从未像现在这样孤独绝望, 一切似乎都失去了,伊本萨洛把嫘拉放在一个骆驼拉的轿子里,就带上他的车队回到故乡。整个城都轰动了,人们兴高采烈,惟独嫘拉,除了死之外,灵魂里空无一物。
  
  再看摩君, 他继续在荒野里漫游。 忧郁已经让他的皮肤现出琥珀般的黄色。 而他并不在意他自己的身体如何。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他最爱的嫘拉。嫘拉结婚都一年了,摩君仍然不知道这回事。
  
  一天一个人骑马经过摩君身边。 这个人听说过摩君的故事,也听到人们谈起这桩惊天动地的爱情, 而他自己却总是对爱将信将疑,对这些传说冷嘲热讽,他嫉妒这对为爱献身的情人。 你要知道,嫉妒与冷酷是一对难兄难弟。
  
  “哦呵,你还不知道世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他对摩君大声说道, “你这个笨蛋,你被人骗了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你的嫘拉已经和别人结婚了,她并没有拒绝,你相信我吧,她才不会呢,每天晚上她都在他的臂弯里甜睡,她在情欲爱恋中昏昏不能自已。 她已经把她的全部身心都给了另一个人。 你还想着她呀? ”
  
  骑马人自顾自地说着,却见摩君发出一声长长绝望的哀嚎,他仆倒在地,额头撞在一块石头上,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身体蜷缩在一起,而后就一动不动了。
  
  那骑马人看到这样,马上生出怜悯,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大蠢事,玷污了这伟大爱情的神圣。 他从马上跳下来,跪在摩君身旁,用清水擦洗他的伤痕。摩君渐渐苏醒过来,睁开眼睛。
  
  “请原谅我吧,”骑马人说,“我刚才撒了一个谎,嫘拉没有背叛你,从没有一天她把你忘记。是,她结了婚,但是她并没有与丈夫同房,她既不爱他,也不许他亲近,她一如既往,纯正贞洁,除了你之外谁也不想。”
  
  这些话如同生命之水,让摩君慢慢回过神来,骑马人将他扶起来。 他自己跨上马, 说道: “真希望我自己也能像你这样爱上一回。”说完,打马飞驰而去。
  
  
  (四)
  
  又是很多年过去了,摩君的父亲一年年老去。 衰老和哀伤渐渐夺去了他仅存的一点精力。 他清楚地看到命运很快就要把最后的请柬送来了。 他希望在他离开人世之前,最后见上儿子一面。
  
  他决定出发去寻找摩君,横穿沙漠,在一大片广袤的被太阳烤焦了的土地上来回问询。他穿越了无数高耸如云的孤山,在依稀可辨的羊肠小道上崎岖行走。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一无所获, 阴冷刺骨,毫无遮蔽的荒凉的不毛之地上找到了摩君。 看到他的儿子在这样一个地方,他的心都碎了。
  
  这难道就是他那可爱的儿子吗?他更像是一具骷髅而不是一个人了,命若游丝,死亡的枷锁仿佛已经套上了他的颈项。摩君望着前来的父亲竟然都没有认出来,他半开玩笑半是疑心地问;“您是谁?您找我做什么?”
  老人答道: “我是你的父亲。”
  摩君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一头扑到在老人的脚下,痛哭失声,随后两人倒在彼此的怀中,久久都不能分离。
  
  他们两人在一起渡过了沉默的一天。 第二天早上萨伊德起身对他说:“我活不了多久了,我这次来就是来看你最后一眼。”他最后亲吻了儿子,转身就离开了。
  
  老人的预感没有错,他一回到家就咽了气。他灵魂的翅膀展翅飞到它最后的安居地,就在那真理的宝座之上。
  
  父亲一死,维系摩君在人世间最后的一缕情思就断了,他从此自由了,山林湖麓里的野兽们都感受到了,它们飞跑着来到摩君的身边,每天都有新的猛兽加入进来:狮子、狼、野鹿,沙漠里的狐狸都来了。 奇迹出现了,在摩君的面前,这些野兽们都不再杀生,狼再也不吃山羊了,母狮子把自己的奶喂给失去母亲的瞪羚,胡狼与野兔讲和了,它们与摩君一起在山间野地里漫游,组成了一只和平欢快的队伍。
  
  尽管这些山林里弃恶从善的野兽们带给摩君不少安慰,给他作伴,但摩君心里仍然没有平静。 他心里爱的火焰仍在熊熊燃烧,随时光越烧越旺。 而他的肉身却逐渐变成了一个空壳, 一个被爱火炙烤成琥珀色空空的炉床。
  
  一天,摩君再也忍受不了这煎熬了,他双膝跪下,眼望满天星光的夜空,从他心里爆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神啊,如果不是在你的身边,我的庇护在哪里呀? 如果你不伸手救助我,我将到哪里去寻找拯救? 只有你的恩典能将我眼前的黑暗化为光明。”
  
  摩君做完祈祷之后,深长祥和的安宁就把他温柔地团团围绕起来,从孩童时代起,摩君从未像这样感到如同回到家里一般温暖。夜色裹起他,睡神也悄悄袭上身来,他不知不觉就睡去了。
  
  他作了一个奇怪的梦。 一只鸟扑展翅膀向他飞来,嘴上衔着一个闪闪反光的东西。像一束光一样明亮。它来到摩君的头顶上,把一颗闪亮的蓝宝石轻轻放在摩君的额顶上,如同加冕一样。 摩君从梦中醒来,全身洋溢着温暖的幸福。 他知道最终的结合不远了。
  
  
  
  (四)
  
  
  第二天,摩君坐在一个山坡上,周围环绕着爱他的动物们。 突然他注意到远处有一个骑马的人向他飞奔而来。 动物们也看见了,齐声发出吼叫。
  
  “别紧张,我的朋友们,”说着就站起来向他的客人问好。
  
  “看,我的动物朋友不信任你,我也不应该这样,但是你的脸色放光,所以我欢迎你来。”
  
  “最尊贵的人啊,”来人说道,“我不是你的敌人而是朋友。我给你带来了你最爱的人的消息。”
  摩君没有想到是这样,他的心被希望激动得欢蹦乱跳,他高兴地大声说:“那你就快说吧,快点讲吧!”
  
  “是这样的,”来人说。“几天前,我经过一丛美丽的棕榈树林,树丛的叶子后面我看见一个人影, 你猜它是谁? 我还以为我见到一个蒙着面纱的星星呢,她那么美,她躲在叶子后面饮泣。我问她,她是谁?为什么如此悲伤?”
  ‘为什么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呢?’她说,‘我是嫘拉,是一个孤独的囚犯,我与一个我从不爱的,也不想与他亲近的人结了婚。我的爱人现在在深山里面,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我多么想再见到他啊。’”
  
  摩君听到这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把身上的麻布撕去,他太高兴了,简直就高兴疯了,他脱光了跳着舞着,在狂喜中越跳越疯狂,直到转晕了才摔倒在地。
  
  第二天一早,摩君就与他的向导离开了山林,薄暮时分,他们就已经来到一个繁忙的集镇外的一个小花园里。“在这里等着”, 陌生人说完就离开了。
  
  嫘拉戴着面纱,在暗夜的掩护下快步来到花园。她的灵跑得可比她的脚要快。 她远远就看见了摩君,但在他面前近处,就停下了脚步。 她的双膝颤抖,脚如同扎根地下,再也无法向前走近一步。 她与她的爱相距只有十步之遥,但是再也不能走近,如同一只正在燃烧的蜡烛,靠近火焰一步,她就要完全被烧毁了。
  
  他们沉默了很久,两个情人饥渴地饮着对方的甘露,终于摩君开声吟唱起来,他唱道:
  
  荒山上,我如牧人游荡
  每走一步我都放声歌唱
  我叫着嫘拉的名字
  我的歌声满山遍野
  我不知要到哪儿去啊
  我只有这唯一的目的地
  那就是嫘拉 嫘拉
  
  这次奇迹般的相见之后,摩君就回到山里,他越来越想念嫘拉,见到她如同在火上加炭一般。 但是摩君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摩君了,自从在棕榈丛中见到嫘拉之后,摩君心中那块粗砺的爱情之石就已经被打磨成了一块闪烁的珍宝。
  
  一天,一个年轻人不畏艰险勇敢地跋涉来见摩君,摩君安抚了吵嚷的动物朋友之后,就问来者之意。
  
  “我最近也被爱伤透了心,”年轻人解释道,“让我与你在一起吧,这样我们两人就可以在一起互相疗伤。”
  
  摩君看了看这个年轻人,生气地说道:“你以为我是谁呢? 一个患相思病的傻瓜吗?一个被爱欲折磨的奴隶吗? 我早就已经从中超脱了。我的灵魂已经把那些低级欲望的黑暗部分烧毁了。我是爱之王国的君主。 你也许在想像中看见了我,而我早就不存在了。 剩下的只是爱本身了。”这年轻人跟摩君住了几天,就再也忍受不了旷野的生活,没的吃也没的睡。
  
  又是很多年过去了。 命运之轮却从未停止转动。 一年的秋天,伊本萨洛得了重病。 请来了许多名医为他诊治,却没有人能够救活他,不久就死去了。
  
  在阿拉伯的习俗里,丈夫死了,寡妇要避见所有的人,为死者守孝,还要将脸整个给蒙起来。 嫘拉却觉得如释重负,仿佛一只逃出了猎人罗网的动物。她再也不用掩饰自己的感情了,她毫不避嫌,也不管周围的人怎么说,她哭得肝肠欲断,别人还以为她是为伊本萨洛举哀,岂不知她在为见不到摩君哭呢。
  
  但不久嫘拉自己也病了。 深深压抑的悲哀渐渐侵蚀了她的健康。爱使得她受了五内俱焚。 嫘拉病得起不了床,她的灵魂也悄悄为她离开尘世做准备。
  
  “啊,摩君啊,”嫘拉在风中呼喊着,“我对你的思念并未随着我的躯体而消失,在尘世的面纱后面,你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睛,但是它们永远都在思念着你。 它们将等着你,问道:你什么时候也跟我来?”
  
  嫘拉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黯哑了,她穿越死亡之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当摩君得知他的爱人死讯之后,从山上一路跑下来,径直来到嫘拉的坟边。
  
  “啊我的花儿啊,”他哭着,“你还没开就已经凋谢了,你连这个世界是什么样都还没看清就走了。 却把我扔下了。”
  
  他在坟上哭了很久,周围环绕着爱他的动物们, 他没日没夜地在荒野中游荡,唯一的希望就是尽早与另一个世界的嫘拉会面。
  
  最后,他的身体终于垮了,凭着最后的一点力气,他拖着双腿来到嫘拉的墓前,仆倒在地。
  
  “创造万物的救世主啊,”他祈求道,“让我去我爱人住的地方吧,把我从这残忍的人世中解放吧, 在另一个世界抚慰我在尘世受到的煎熬。”
  
  说完,摩君就匍匐在地,面朝黄土,他的嘴还喃喃低语:你,我的爱……
  生命慢慢就从他身上消失了。
  
  环绕在他周围的那些野兽们看到这些,就对着夜空,引颈高啸,看着它们的主人与嫘拉在另一个世界会合。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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